既赢又输？量子态判决书

文丨柯锦雄

" 薛定谔的猫 " 是量子物理学当中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，这个实验被广大物理学外行人士总结为 " 猫既是生也是死 "，这种违反我们宏观世界逻辑思维的结论，反映出在量子态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存在很大的不同。

当然思想实验本身针对的量子物理学理论很复杂，也不是外行人所能清楚明白的，但宏观世界我们看不到生死叠加的量子态。一旦我们观测量子世界，会发生量子坍缩，最终就会呈现出一个生或死的结果。

一个宏观世界看不到的现象，最近在一地法院的判决当中看到了，律师前后收到了两份判决书，一份赢了，一份输了，案子处于一种既是赢又是输的量子态了。

近日，律师王良斌向媒体反映，他代理的一起民事股权纠纷案连续两天收到了结果相反的 " 判决书 "，前一天还是原告胜诉，第二天则是原告败诉。法院的解释是第一份是判决书初稿，系因工作人员疏忽误发给原告，第二份才是该案的生效判决书。

第一份 " 胜诉判决 " 落款日期为 2025 年 3 月 27 日，未加盖院印。第二份败诉判决书加盖院印，落款日期为 2025 年 4 月 27 日。

我以前在媒体做评论工作，媒体有一类内容是快讯，一些快讯需要在第一时间推送给客户。但是有些事情，比如正在抢救的名人、正在进行的比赛、正在宣判的案子等等，在可能存在两种矛盾的结果的时候，媒体往往会准备两份完全不同结果的稿件，根据最终结果第一时间推送准确的稿件。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纰漏，结果还没确定，就发出去了。

媒体报道需要依据事实，本身就是被动的。但是判决是法官主动的，是赢是输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？

以前写评论，新闻由头、论据、说理过程、评论观点跟判决书的构造其实差不多，原被告主张、法院认定的法律事实、裁判说理、判决结果。有时候新闻由头的事实结果不确定，我们也会准备两份评论，虽然新闻事实不同，但是观点与说理基本还是保持一致的，这是因为评论采用的论据是一致的。

不知道这两份判决书，法院认定的部分事实是否一致，如果一致，是怎么从一致的事实当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。如果事实不一致，为何相隔一个月，法官对于事实认定就发生了如此相反的变化？

法院解释是初稿，但两份判决书的结果完全不同，要说是初稿也只能算是赢的初稿。不知道这位法官的工作习惯是怎么样的，搞不懂一份判决的初稿要跟终稿的观点完全相反，难道是为了锻炼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理，换位思考，让终稿判决逻辑更严密？

要是这样，这还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法官。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？我也不知道。

但以后如果有客户问律师能不能保证赢，我可以把这个新闻转给他，规定上我们不能保证，你看，事实上我们也不能保证。

民商事案件与刑事案件有很大的不同，民商事案件的裁判依据除了法律法规以外，还有合同约定。但约定也有合法与不合法的区分，这使得民事法律当中存在很多一般与例外的规定，一般会如何如何，但如果是这种情形又如何如何。换一句话来说，民商事案件很容易出现 "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" 的局面。即便是最高院的指导案例，也存在两种完全对立的观点。

所以，民商事案件的结果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，不要说不同的法官结论可能不同，即便是同一个法官也可以给出完整说理的相反结果。以后不要再问一个律师能不能保证赢了，连法官都不能保证一个月后你的案子能不能赢，更何况律师呢。

最后，这里倒是可以给法院一个解释建议，按照 " 薛定谔的猫 " 的实验，猫是生是死跟观测者的观测相关，不同的观测者，量子坍缩的结果也不同，法院可以说量子态判决书的结果跟作为观测者的律师相关，换个律师也许结果就不同了。